警察，不得議政

2013-8-6 11:47: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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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文：孤舟釣叟】

電影《寒戰》中有兩句對白比較少人引用。第一句是ICAC調查員，查問署理警務處處長為何對大筆現金作出不合常規的安排時說 : 「… 下午那個鐘頭，你係全香港實際上最有權力的人。」

這句話意味深長，需要花點時間了解。

以武力而論，香港駐有解放軍五千，就算沒有增援，實力遠在二萬五千警察加上五千輔警之上。不過出動解放軍需要中央政府批准，程序上要花費時間，特首對解放軍也沒有指揮權，那權力屬於中央軍委會，所以特首保請出動解放軍，並沒有增加權力，反而是降低自己的權力。

作為香港人，連同所有政府官員在內，唯有一動用武力權力與能力的機構，就是警隊，就算特首也不能自己拿著槍支軍火。在電影中，署理警務處處長從政府金庫提取了九千萬以上現金(不知現實中是否可行)，令自己同時擁有即時動用武力以及大筆金錢的能力，因此就成為了「最有權力的人」。

在執法機關之中，警員係唯一可以長時間配槍，可以常規地運這個高度武力的人員，所以他們的角色最為特殊。

警員擁有這個權力，因為他們保護安全、維持跌序、在前線執行法律，甚至處理大小事項。就算警察，用另一個模式存在，例如古代的差役，他們的工作仍舊不會消失。

所以，寒戰中也有這樣的提問： 「一個城市，可以無ICAC，定係可以無警察？」

我們不可以沒有警察，那麼究竟我們對他們有甚麼制約?

對壟斷武力的團體施加控制，是人類社會，開始脫離全民全時間作戰的問題。自古以來，武力和權力是同一件事情，所謂槍桿子裡出政權，並不是新的概念，而是最自然的存在，在某些社會，例如遊牧民族、封建制，政權同時兼有武力，不過社會組織擴大和進步，讓各功能出現分工，政府負責組織和指導社會運作，武力團體例如軍隊、警察(古代的官府差役)負責安全和跌序，民眾專注於經濟。

武力團體需要嚴加控制，因為他們有能力推翻政府，將武力施於他們社會的管治者以及民眾，所以無論甚麼政體，政權都盡量對武力團體施加制約。極權的團體，通常要求軍隊對政權個人效忠，實際上就是成為權力者的「私兵」。即便如此，政權通常還是對武力團體不放心，會透過各種方法加以牽制，最明顯的就是宋朝不斷削弱軍官的權力。這些控制，通常在武力並不吃重的時候有效，每當出現動亂，武力團體，又會再次取得強大影響力，就像民國時代中國出現的軍閥化情況。

在現代國家屬於人民，執政者擁有「私兵」不能被接受，何況執政者會輪換，無法實施個人效忠無從，所以通常將效忠對像定為整個團體，例如警察忠於所屬社群，軍隊忠於國家。

老實說，要軍人、警察經常運用武力，甚至高度暴力，與人類文明教育強調安穩和平相違背，因此要讓軍隊及警察運用武力合理化，就要將武力區分為正邪，再告訴武力團體成員，他們的行為屬於正義，同時也告訴社會大眾，這些人是正義的化身，他們不怕犧牲，對抗敵人，除暴安良，好讓民眾對這些擁有武力的人放心，亦方便軍、警在社會中招募人手。

這做法，卻會在武力團體中，形成另一種自我的價值判斷，同時提高自身的優越感和對自身團體的認同。正面發揮的時候，這些思想會提高軍、警的工作效率，另一些時候，會讓武力團體脫離社會和政權，私自運用武力，將自己的價值判斷，加諸社會之上。

這就是某些國家經常出現軍人成為特定政治勢力，三不五時推翻政府的原因。有些時候，的確基於軍人的野心，不過能夠號召大量手下服從，進行非法行為，很大原因，還是因為政變發動者能夠鼓動軍人正義的心理。

最極端的情況，就是第二次大戰前的日本，由於軍隊不屬於政府而直屬於天皇，而天皇又不直接視事，軍頭門就照自己想法行事，結果軍隊三不五時威脅不加入政府引發倒閣，逼使政府走上軍國主義路線。

所以現代社會必需依照軍隊、警察及其他擁有武力的定團體，完全政治中立，不止不能支持某些政治團體，不得忠於某政治人物，而且不能組織表達政見，甚至連勞工的基本權利，例如罷工都受到限制。另外，對於軍人、警察運用武力的程序，都受到嚴密控制。

這無疑是奪取了軍人和警察的部份權力，不過那是因為社會已經給與他們獨有的大權，必需加以制衡。這完全切合現代社會的價值，而且軍人和警察真正是如他們所說為社會犧牲的話，這些權利被犧牲，是有其必要。這些規矩，目的就是防止擁有使用武力的人，同時擁有對使用武力的決定權，正正是切合良好管理的條件，實際上，這個也實施在大量公務人員身上，並不特殊。

從另一角度講，我們假定沒有軍人和警察會為自利，而對自己的團體動用武力，但是武力團體的專業技術，是有效地運用武力，以及依照指示來實施工作，警察是偵查罪案、防治罪犯、平息糾紛的專家，軍隊的專業則是消滅擁有高度武力的對手。他們對政治、司法、經濟、民生、福利還有大小事務，知識和判斷並不比一般市民高，因為他們要花大量時間，學習和應付高度困難的技能，他們用於其他事務的時間和資源一定不多，讓一小部分武力團體領導人對這些問題作出判斷，無論軍、警的領導人職級多高，他出錯機會實在與一個尋常市民無異。

以上原理顯淺易明，真正的難題，是當警察和軍人，在一個未到現代水準，甚至是全然極權的情況，應該奉行中立，照規條執行任務，還是運用武力，對抗暴政，伸張正義？大多數身處現代社會的人會說是後者，然而處於實際情況，並不是一句便可說完，看看埃及的情況就會知道。

( 作者簡介：30歲，華裔，打工仔一名 )